翠姐在瑞丽的记忆像被拧住了,她想倒出来,到嘴边,只叹了一声。
(资料图)
直至人流重新又涌入瑞丽的台丽珠宝街,在交错柜台间晃过、驻足;曾经积灰的翡翠,在亮光中缀上一抹荧绿;还有一个个久未谋面的摊友,忙着还价、拉锯,2月23日,看着这一幕,65岁的翠姐突然感觉,“台丽回来了。”
正在台丽珠宝交易市场出摊的翠姐 本文图片除特殊说明,均为受访者提供
瑞丽,这座因翡翠繁荣的边境小城,坐拥中缅贸易最大的陆地口岸。凌晨三点,仍能在灯火通明的直播基地中,见到不少嘶吼带货的缅甸主播。伴随大大小小十余次封城,大批玉石从业者外流,疫情放开后,沿街商户紧闭的卷帘门上,仍贴着脱胶、泛黄的封条。
如今,翡翠再度成为复苏的希望,但这三年里,原石价格不断攀升,部分商家又大举囤货,正给整个行业带来新的冲击;而在复工回流中,缅方护照办理进度缓慢,也压抑着市场的活力;一些商家仍在不同珠宝城间徘徊观望,等待一个最好的选择。
铁网
漆成红色的铁皮围挡仍伫立在台丽珠宝街路口,直至穿过唯一允许通行的闸口,翠姐心头的憋闷终于散去,准备“游击”了。
那是去年10月,晚风刮掉热意,她骑着二手小电驴,把沿街静默无人的商铺甩在身后。“你看我这么老了,还有本事这样’唰’出来摆摊。”翠姐叹笑了声,她64岁刚学会骑电瓶车那会儿,开去“样样好”珠宝城,都没敢这么洒脱,三公里路,骑了二十分钟,双脚愣是顺在地上,怕一踩踏板失了平衡。
翠姐原先没想过出摊,她驻守台丽珠宝街二十年了,它在上世纪90年代建成,是全国最老牌的珠宝交易市场之一,有个段子可见往昔繁荣:在台丽珠宝街想捡块石头砸钉子,可能捡的都是翡翠原石。但伴随多个珠宝城兴起,加上电商、直播冲击,她形容这里“慢慢地就被抽空了”。
猝不及防的还有疫情。这座中缅边境小城,一度承受着超乎想象的防疫压力。瑞丽边境线长达169.8公里,遍布密林小镇,界河窄浅,线上拉起了铁丝网后,曾设边境封控点506个,投入各方力量3900余人,24小时值守。2020年3月31日,姐告口岸因疫情防控暂停出入境人员和货物点验放业务。当年9月21日,瑞丽第一次因疫情封控,往后的两年多里又陆续被封控了十余次。
经历数次封城,翠姐的货常在柜台里积灰;不少车停在路边,糊了层落叶;她则被困家中,靠短视频消磨时间,为了学剪辑、后期,她一天能盯十来小时手机,还报了个线上剪辑班,结果被人骗了三百多块钱。
她回忆,去年4月底,台丽街有次解封开市,搞消杀、消防,铁丝网改建留闸口统一进出,一下折腾到5月底,那时大家天天望着这些网等复工,但其实心里都清楚,就是开店了也没客人。
她说复工不过是彼此见一面,聊聊天,聊隔离时住的板房还是酒店?家里吃的缺不缺?又或者仅是感叹一句:你老了、胖了、瘦了。到去年9月,台丽街又封了,“一年就这样晃荡地过去”。
在台丽街开了家超市,主做相邻老缅街(一条清真饮食街)生意的苏敏霞说,疫情封控期间,老缅街临近饭点的喧嚣气息归于萧条,2021年底,苏敏霞的超市也关了。
老缅街上,习惯穿长筒裙子“隆基”的缅甸男人
做翡翠铜托镶嵌的王秉坚,生意也陷入停滞。他去广东揭阳寻过几个月出路,奈何手下13名员工全是缅甸人,一个都出不了云南。这些人跟他创业十几年了,疫情时没回家的仅剩7人,每月万把块的生活费,他咬牙支撑,要是手下的缅甸人取钱不便,他就转账给网格员,再折现到他们手上。
在台丽街,不时可以看到外籍人的身影
正处养老年纪,翠姐对翡翠生意的焦虑却在加剧。她不懂电商,更信不过把翡翠拿给主播代卖。在瑞丽土生土长大半辈子,几个新兴珠宝城方向在哪她都搞不清楚,“根深蒂固的一个’懒’字在我身上,所以我也不去出摊”,她对玉器的行情认知本来局限在台丽街,但在市场封停的无序中,她觉得自己必须走出去。
正因此,解封期间她拿共享电单车练手,学会了开车,傍晚在台丽街收柜后,兜上点货去打游击,在珠宝城随便找个空摊位摆货,“他(摊主)来我就让呗,其实也不会来,到处都空着”。至去年年底,在她待过的珠宝交易市场“样样好”、“多宝之城”、“德龙珠宝城”,摊位上的椅子多数散放桌角,或倒扣在台面,有些柜台则蒙着塑料布防灰。
偌大货场,翠姐“东蹿一下西窜一下”一个多月,每次摆到晚上九点,零开张,有时连个问价格的人都没有。货主之间多是闲聊,或者看看对方手头有什么合适的货可以收过来,“内卷,知道吧?”这般奔波“游击”,目睹了冷落的市场,翠姐说不上了解到什么新的商机,但至少自己给台丽街做了些宣传——有些年轻主播,甚至不清楚台丽街在哪儿。
去年12月8日,台丽街的铁皮开始拆了,那一刻,翠姐心想总算是拆了,“但时间太久了,没有那种特别欢喜的感觉,没有,无所谓了。”
离瑞
去年苏敏霞在瑞丽过完春节,去了广东佛山南海区的平洲玉器市场,主做翡翠生意的她与已经离瑞半年的儿子会合,不少同行则转场广州、肇庆、揭阳等玉石市场。据瑞丽官方公布数据,2021年4月,全市核酸检测总人数38万,到2022年4月,这一数字减至19万。
去年春节前,冷清的玉石市场。 澎湃新闻记者 陈灿杰 图
“什么都是重新来。”苏敏霞说,在平洲的摊位是转租的,一米柜台就要两千多块,是瑞丽的一倍,生意也没什么起色,习惯瑞丽温和四季的她,更是难以适应佛山夏天的湿热。
“新团队做得马马虎虎”,王秉坚说,除了缅甸员工出不来,他在瑞丽已经成熟的铜托镶嵌产线也迁不了,想打入新市场,前期招工、店租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,他不想盲目扩张,在揭阳招了两个销售卖点翡翠成品,权当设了个小分部后回去了,“在瑞丽有一个家了,舍不得离开。”
但在瑞丽市宝玉石协会副会长高嘉看来,疫情时越晚离瑞,处境可能越被动。
他以直播为例。高峰时期,瑞丽直播从业者超6万人,24小时不间断直播的“不夜城”模式早已成熟,凌晨3点,一些直播基地依旧灯火通明。人声鼎沸。但在防疫紧张期,为了杜绝货品流通可能带来的人员流动,只能停播。一些主播怕掉粉,基本是在家“躲躲藏藏的开展业务”,一旦被人举报,随时有人上门来查。
高嘉说,在瑞丽的时间已是业务下滑期,拖着不走再遭封控,团队心态更差。“且越晚出来,需要的文件就越复杂”,如小孩要去外地上学了,得开入学证明,车里有翡翠原石也可能走不了,怕上边携带病毒。
同样不容忽视的,还有重新“入场”的成本。2021年8月,高嘉与他的直播团队全员搬到广东,算是最早离瑞的一批人,据他观察,后期不断涌入的玉商无形中抬升着市场周边的房租,“租金可能提升都在50%以上”;直播需要丰富货源,但有些长期合作货主并不会跟来,就得重新拓展合作商,来得晚,竞争也会变大。
2021年8月,高嘉和团队驱车两千多公里前往广东肇庆四会开辟新市场
“磨合期比较痛苦”,高嘉回忆,团队最初总没安全感,有的云南员工过来,就意味着一个家庭的分离,总担忧父母在老家的情况,疫情稍有好转,或者小孩在老家开学,又回去了,团队花了半年才趋于稳定。
他有些朋友,在瑞丽也是一两百人的团队,到广东没几个月就散掉了,“最大的原因还是对瑞丽生态模式的依赖”,以往直播间里,不乏缅甸人在镜头前挤成一圈,主播现场收货的场景,离开瑞丽,没了场景优势,销售额上不来,资金链很快就断了。
疫情放开后,高嘉和团队选择回到瑞丽
“(疫情)影响最深的还是货品问题”,在瑞丽做翡翠电商运营的陈志宏说,缅甸人走得多了,货主自然减少,货品流通不畅,又带来一个连锁反应,本就只有少量存货、靠同行拆借的小主播,拿货的性价比,即直播代卖的利润空间不断缩小,最终只能离瑞另寻出路。
玉石鉴定师老姜则表示,不得不离开的,还有一些刚玩翡翠不久的“小户”,主要做线下游客生意,没啥其他销路,结果疫情一来“就蒙了”,只能把手头的货便宜出掉止损,瑞丽解封间隙,他跑过不少地方,跟急于脱身的小户回收点好货。
但真正靠这种回收扩张的,是一些翡翠原石“大户”,老姜说,有时一批原石几十万、上百万,大户拿得下,可以走多种线上渠道卖掉,存着也不怕贬值,“老手越干越有,哪怕碰到疫情,对他们来说也是机遇。”
变数
本就稀有的翡翠原石,这几年在瑞丽边境的流通更是多了几分变数,曾在缅甸的老姜就因疫情中止了收货。
2019年9月,为了减少原石在中介的层层转手中抬价,老姜前往缅北帕敢玉矿区,它是缅甸主要玉矿区之一。其实按缅甸政府规定,翡翠为国有资源,外籍人员禁止进入矿区买卖玉石,据缅甸移民管理与国民身份管理司相关法律,违者可判罚6个月至5年监禁,也可罚款,也可并罚。
但老姜表示,受战乱影响,缅北玉矿区长期由多方军阀割据,向当地军官交一定“管理费”,办个暂住证就能自由出入,要是遭到抢劫,也可以找山兵(注:这里指“克钦独立军”,是缅甸最大的地方民族武装之一)帮忙。
在玉矿区,矿民下班后有两小时自由开采时间,期间只要挖到原石就归其所有。老姜便从他住的龙肯镇出发,“颠”上几小时山路,顶着暴晒、灰土,跟这些人收货,后来实在吃不消,改在镇上的夜市收,那是个丁字路口,晚上七点,老缅们熙涌而来,路上支个小桌等他们上前推销就行。有实力的货主,直接在街上租个铺面,老缅们排队往里送货,除此还有个好处,“一打仗,赶快把店门一关,完事。”
“到那是拿命换货去。”老姜说,在缅北枪火冲突并不鲜见,“矿区他们随便打”,最怕的是镇上也打,指不定炮弹落在身边,或是挨了流弹,他朋友就曾在夜市上碰着手榴弹爆炸,所幸没有受伤。
2020年5月,老姜决定回国,他说矿区没有医院,疫情暴发后,矿民咳嗽感冒了,就是抓些中草药吃,“他们不在乎的,该干活干活,你传我我传你,口罩都不戴。”老姜怕感染后,到缅北克钦邦首府密支那找医院,四五小时山路能把命都给颠没了。
回国后,他有批货送了三年才到。他表示,货运公司并不能保证货一定到,货经过其他军阀势力范围,偶尔会被扣下充当军饷,得花钱赎,“漫天要价,看他心情,看你表现了”,八十多万的货,赎金45万,老姜不得不交,否则损失更大,客户间的信誉也会崩塌,赎回之后,货运又走了不少流程。
老姜介绍,以前镇上的货运公司半个月出一次车,一公斤运费40块,走完海关流程,“运到国内整个周期一个月左右。”但疫情期间,运费不断上涨,一公斤“100块到300块”,且各个关口消毒、办手续也延长着运输时间,一车货可能要三五个月才到货。
“运费高的时候我们的货就先压着”,陈志宏回忆,2022年上半年,缅甸、瑞丽的疫情管控都卡得很严,货运只能从畹町口岸进出,加之消杀和跨境代驾闭环管理的成本,有近半个月时间运费甚至暴涨到2000块一公斤,只能停发,那时他每隔几天就得去问客户能否继续延迟收货。到下半年,运费回落在一两百间,公司才恢复每月一次的正常发货频率,但具体发货时间仍是货运公司说了算,“现在疫情期间的货还压了好多。”
“好料子每年都在涨价”,老姜认为,疫情时原石流通受阻,加剧了其稀缺性,一些货主为了保持营业流水,选择抬价;但也有多名玉石从业者对此持怀疑态度,称有部分货主在疫情期间刻意囤货,“限量出货”导致原石价格上涨。
“整个玉石市场,已经是面粉比面包贵了。”姐告玉城实业有限公司股东之一吴自勤说,因为终端消费疲软,翡翠成品行情变化不大,不少商家还有库存,如果也跟着原石涨价,消费者更不会买单,只能“低买低卖”,而原石产量则在不断减少。
姐告玉城成品销售区
此前2022年4月1日,缅甸自然环境保护部曾发布规定,禁止包括克钦邦隆钦和帕敢翡翠矿区在内的部分玉矿区开采原石。且为了国有玉石珠宝的可持续发展,保护环境及减少自然灾害,将继续禁止开采原石。更早前,帕敢玉矿区已发生多次塌方事故,2020年7月2日矿区塌方,174人遇难,54人受伤。
“疫情放开以后,源头的竞争就要很激烈了。”陈志宏说,国内不少货主已准备前往缅甸玉矿区收货,如果第一批价格冲高了,拿到瑞丽之后卖不动,竞争可能会再回冷,“原石这个东西,大家都只能看到表面,每个人看到的价格还都不一样。”
而他和运营团队则打算等缅甸局势稳定些后,继续冒险在玉矿区拍原石采购短视频和做直播,反正“每年都在打仗,就没有安全不安全之分。”
归途
“虽然没生意,但比前面几年已经舒心多了。”翠姐说,去年12月疫情放开后,台丽街依旧冷清,商铺间零散传着咳嗽声,到月底,人前前后后阳了一轮,也算闯过了最后一关。
她回忆,往年春节,台丽街最早也得初三才开,今年破例,吃过年夜饭,初一就开了,每天还是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过来买点小物件。
身处广东佛山平洲的苏敏霞,去年12月广东的摊位到期后,直接将翡翠打包装箱,跟小儿子驱车两千多公里回瑞丽。她加了专门的瑞丽信息群,每天关注着那儿的风吹草动,一度担心回瑞后又封控,“全国各地放开后,很多人才回来,跟着大部队走(安全些)。”她在西双版纳做农业的丈夫、在福建老家照顾小孩的大儿子,也都启程回瑞,四散的家人时隔三年终于团聚。
之后,苏敏霞在姐告玉城租了新摊位,就在云南省第一个实行“境内关外”政策的地方,即地理位置虽在境内,但在这进出的货物就相当于进口和出口,可以免关税、增值税和流通税。曾经云集中国、缅甸、巴基斯坦等国商人,也是一处热门的游客“打卡”地,关停的两年多里,不少电线已被老鼠咬烂,有些铺面卷帘门都开不了,屋顶漏水,灯泡破损,“都在修,补补贴贴。”她说。
姐告玉城股东吴自勤说,玉城完成检修、大扫除后,去年12月23日重新开业,一天有近千人致电咨询复工、海关进出等问题,原先他还预期年前能有二至三成摊位复工,但多数摊主打算过完年或元宵再回来。
1月17日,姐告玉城第二轮“开业”,动员老商家复工、出摊。吴自勤表示,姐告封控迁期间,很多摊主在瑞丽城区的珠宝直播产业园“多宝之城”另租了摊位,“现在他们都在观望,哪个市场红,就在哪个市场(出摊)。”为此,玉城也出台了优惠,2月10日前,租金交一年免一年,并提供免费午餐。
1月17日,姐告玉城举行开业庆典
在他主管的一个成品综合区(摆翡翠戒面、挂件、手镯等),有近七十户商家,2月初已超二十家复工,“3月是入驻的高峰期”,他说乐观的话,入住量至少能再翻一倍,眼下,他忙着给一些已经转行、退租的摊主转租摊位,比较重的原石则暂时帮忙封存。
“毛料区现在复工还是比较少,还得看缅甸开放的程度”,吴自勤说,疫情前,缅甸人办理边民互市手续后,当天即可自由进出木姐-瑞丽口岸,只是活动区域限制在云南省德宏州内,“他们很多是早上从木姐过来姐告摆摊,晚上又回木姐睡觉。”但因疫情防控等原因,目前缅方除木姐市户籍以外,暂未开放其他户籍区域通行木姐-瑞丽口岸,他表示,今年7、8月份缅甸大选,可能也会影响缅方开放进展。
缅甸人到瑞丽更直接的方式是办护照走航空线,之后便可从陆地口岸进入瑞丽。从2月24日开始,缅甸包括大其力、东枝、景栋、腊戌在内的各个省邦护照签发局将恢复业务办理。
但吴自勤形容,“现在缅甸要办护照是难如登天”,受疫情影响,一些缅甸人的护照已到期,可缅甸信息化水平较低,仍依赖纸质档案,效率堪忧。缅甸当局称,居民申请护照遇到困难,可向就近警局求助,并呼吁居民不要从黄牛手中购买高价的护照线上预约二维码。
曾经,在姐告大大小小的餐馆、小吃街、各色服务业加工业,随处可见缅甸人的身影,但“现在姐告也只是国门片区跟玉城片区开门的比较多”,吴自勤回忆,有次他深夜想买桶泡面,都得跑到瑞丽城区,姐告的个体户,乃至一些银行、超市仍未完全恢复营业,同玉城检修、打扫一样,“恢复要一定的时间。”
而在台丽街回归打卡生活的翠姐,每天依旧守在柜台。有个老缅说过她的货值两百万,她笑笑说不清楚,也懒得去算,“算成200万了,万一人家也不给我200万呢?”玉无价,在她眼里不过是每个人看到的价值不同,“你说它没价值,它就没价值。”
对她而言,这些翡翠更多意味着重拾自由的可能。她做“家庭保姆”几十年,小孩已经成家,再想帮忙照料,可能还被嫌话多。一向喜欢翡翠的她干脆入行,从几百块的小物件玩起,翻点翡翠鉴定教材,在市场里“走一步算一步,凭感觉,在里面摸爬滚打就是了。”家人没少念叨她:这么老了,挣什么挣?她没在意过,别的老人跳广场舞打麻将,自己不过是换个方式养老。
当翠姐望着台丽街,白炽灯的光延绵无尽般,把柜台中的翡翠映得透亮,偶有密集人流穿梭其中,她知道,这个城市终会“夺回失去的三年”。
(文中人物除高嘉、吴自勤外均为化名)